Home Sweet Home

Darren五年級參加市賽前練習時的照片

大考當天早上，Darren走進廚房對正準備早餐的我說:"媽咪，我夢見Sam"。我知道Darren說的是魔戒裡的哈比人Samwise Gamgee，他大概是整部電影裡最真純、最堅持和最忠誠的小人物，若不是他，Frodo無法摧毀魔戒，拯救中土和人類。魔戒之旅一路上充滿危險和困頓，對生理和心裡都是極大考驗，求生存都很不容易了，Sam卻還要扛起照顧、保護、激勵Frodo的責任，可說艱苦至極。這個時候夢見Sam,可見得他"任重道遠"的壓力。

為了大考， 六下這一學期超級緊湊。先是3月22日的畢業音樂會。 這一天之前的週末幾乎都在練三重奏，兩組鋼三不同練習時間和地點，忙得團團轉。這天之後正式進入大考準備期，週末雖不必練三重奏，但還是得上樂理加強課。我一直以為學校上的樂理視唱聽寫應該足以應付大考，可是大家似乎都不放心，紛紛上加強課。為求心安，Darren和好友也相偕上課分擔鐘點費，我又以為這樣應該穩當了，誰知學期過了一半突然發現Darren除了樂理之外，其它兩小科實在不怎麼理想，尤其是聽寫分數很令人擔心(都怪父母無論學術科作業或試卷，簽名時都不看內容，應付了事，以至於不太了解自己小孩的實力)。老師們和家長們都說若要考上第一志願，樂理和聽寫至少要97分以上，視唱也要90分以上，啊剩下幾週時間只能多盯著他。

Darren一直對自己很好，不會給自己太多壓力，即使遭遇挫折，常常只難過10分鐘便春水了無痕。這樣的個性算是樂觀，可是在緊要時期很是要命。在這段關鍵期間，最常聽老師們告訴他的話是:"你能不能對自己要求高一點?"。相同的缺點老師一講再講，卻不見改進，上大提琴時每堂課都被罵，鋼琴老師雖不會罵人，卻也看得出老師快失去耐性(兩位老師辛苦了!)。或許是他的生活從來沒有這麼緊湊過，缺乏休息讓他的腦袋變笨，當同學們突飛猛進時，卻看到他依然在原地踏步。有一次去學校接孩子，班導追著我補簽名(這已經是家常便飯)，我抱歉連連，自家小孩這麼脫線，當母親的推卸不了責任。老師還替兒子說話，說他不是故意的，只是常常答應老師的事一回座位就給忘了，原來是又練功去了。我這才知道這小子在學校努力看武俠小說，老師的話右耳進左耳出。我真的很生氣，都甚麼時候了，還沉迷在武俠世界哩，難怪正事都記不住! 我左思右想，Darren這年紀要經歷大考的淘汰賽或許殘酷些，他的興趣廣泛，想做的事情很多，時間卻有限，東分一點、西分一些，注意力無法持續聚焦在單一事情上。班上有位鋼琴王子恰好是想反的例子，除了鋼琴別的事全沒興趣，一天練琴至少五個小時。音樂班不就是術科要好?兒子每件事似乎都不錯，但要說有任何比較突出的強項似乎也沒有，如果不念音樂班，他想看書、打籃球、上英文課的時間都有了啊。於是我開始勸退，覺得不唸音樂班也很好，更何況學區的公立國中有口皆碑，還有弦樂團可玩，不必這麼辛苦準備大考。但Darren意志堅定，非考音樂班不可，我只好撂下狠話: 除非考上第一志願，否則只能讀普通班!

五月18日大考之前，有兩次模擬考和一次畢業考。這些考試增加臨場經驗，成績也可以拿來參考自己大考的落點。第一次模擬考，Darren果然出槌，忘了彈音階直接彈指定曲和自選曲，彈完後敬禮時看見評審們饒富趣味的表情和江老師的提醒，他才補彈音階。有了這次經驗，畢業考和大考他就沒忘記彈音階了。學校的模擬考成績裝在個別的信封裡給考生，除了自己的成績外並沒有班排，倒是評審們的評語幫助Darren了解自己的缺點。其實這些問題授課老師一講再講，早就該改了，偏偏Darren就是改不過來。另一次模擬考是同學媽咪幫忙報名的，參加的考生各校都有，而且在不公布姓名下公開所有成績，我們比較清楚Darren的競爭力(鋼琴so so，大提琴比較好)。這次考試還有後續插曲，據說一位考生家長看到兒子的大提琴成績後說:大提琴分數很好，可是主修不怎麼強，應該不具威脅性。雖然講的是事實，但被看扁的滋味不太好，幸好樂觀派的Darren聽了也沒有放在心上。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畢業考，Darren的大提琴是班上最後一個考的(考試次序按照大考次序)，考完後評審老師陸續走出來，還在收琴的母子倆看到廖老師出來，趕忙上前問問老師Darren表現如何，老師鐵青著臉劈哩啪啦教訓一頓，缺點一一條列，還說這是Darren學大提琴四年來考試表現最糟的一次。兒子、伴奏老師加上我三人就這樣聽訓十幾分鐘(無辜的伴奏老師，sorry!)，我感覺自己的心臟重得像石頭般一直往下掉，都快考試了，怎麼辦哪?

不知道是不是非考上第一志願的壓力讓Darren夢見Sam, 我拍拍他的頭，叫他放心。雖然說要有考上第一志願的企圖心，但請不要忘了喜歡音樂的初心，這樣努力才有代價。第一天上午考完三小科，幾乎所有考生都笑容滿面，據說題目並不難。可能因為這樣，Darren的心情鬆懈了，下午的視唱考完，他表情緊張的走出來，問我如果視唱沒考好還有希望考上附中嗎? 第二天上午考主修，他覺得自己跟練習時差不多，沒有比較好或比較不好，就平平。下午考副修，考完後的輕鬆完全寫在臉上，一臉笑意的走下樓梯，伴奏老師對我豎起大拇指，她說平常音不準的地方奇蹟似的全準了，而且拉得讓人安心，速度穩定，很棒! 事後廖老師說:還好他畢業考考得很爛，痛定思痛，大考才考得好啊! 一位不認識的家長走過來跟兒子說話，她說四校聯合音樂會時有注意到這位男大提首席，她的孩子說前一天考視唱聽到Darren的歌聲，發現原來男生視唱可以這麼好聽。真要大大感謝這位媽媽給Darren的鼓勵，彌補他昨日挫敗的心情。也要謝謝Darren對老媽的容忍，因為他每一次要進考場前，我一定要給他個親親和抱抱，趁機把我的祝福送給他。他的同學看了趕緊警告他媽:別這樣對我! 兒子沒有因為怕被嘲笑或丟臉而拒絕老媽，勇氣可嘉。

終於考完了，兒子對我說: 媽，我的魔戒丟進Mount Doom了。 我拍拍他的肩膀，終於可以鬆一口氣。我其實還滿佩服他們這些音樂班的小孩，不管結果如何還是勇往直前，面對壓力打死不退。這辛苦的音樂之路或許如同Samwise Gamgeen在魔戒中所下的註解:

Frodo: What are we holding onto, Sam?

Sam: That there's some good in the world, Mr. Frodo, and it's worth fighting for.